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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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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雯家的飯桌上。

阿雯和柳志也問豆豆發生了什麽。

既然劉小軍已經鬧過來了, 豆豆也就把在學校發生的事跟阿雯和柳志說了。

聽完事情的全部經過,阿雯又氣又覺得無奈。

好在丹穗比較猛,幫何子言出了這口氣, 也不算太憋屈。

她說:“他以後應該不敢再欺負子言了。”

這種事大人還真沒辦法插手管,只能是孩子和孩子之間這麽鬧。

***

何子言沒有把實情告訴李爽和何子然。

從操場上回到家, 只當什麽都沒發生過, 洗洗便睡下了。

次日吃完早飯, 何子然和何子言一起出門去上學。

到大院門口, 何子然和程陳結上伴,何子言和丹穗豆豆結上伴。

何子然不是很想上學,他把書包甩在肩上, 走路悠閑散漫。

程陳沒他這個痞勁, 書包斜挎在身上,身形端正。

他問何子然:“昨晚劉小軍他媽帶劉小軍到穗穗家鬧了一場, 你知道嗎?”

何子然當然不知道,他看向程陳:“怎麽了?”

程陳說:“好像跟你弟弟有關, 應該是劉小軍往你弟弟眼睛裏甩了水,穗穗教訓了劉小軍,我也沒聽全,不知道是怎麽教訓的。看劉小軍他媽氣得那個樣子, 連侍叔叔也不放在眼裏,應該是被教訓得不輕。”

何子然對丹穗是怎麽教訓劉小軍的倒是沒那麽好奇。

他想起何子言昨晚那發紅又發炎的眼睛, 眉心瞬間蹙到了一起。

何子言咬死說是不小心濺到的, 原來是被劉小軍給甩的。

何子然沈下臉點點頭。

片刻他說:“待會咱們去會會那小子。”

***

昨天整個學校都被收拾幹凈了。

今天學生們到校,直接到教室裏坐下來準備上課。

劉小軍也沒有請假不來,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會吸溜一下鼻涕。

丹穗和豆豆就坐在他前面, 丹穗回頭跟他說話:“到學校第一天就欺負人, 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,結果就會回家告家長,還撒謊,慫貨一個。”

劉小軍吸溜一下鼻子,“你以為你很厲害?你不也就仗著你爸官大?”

丹穗:“我可沒仗著我爸,我回家都沒跟他說,才不像你。”

劉小軍:“要不是你爸,我媽昨晚才不會放過你。”

丹穗:“你媽你媽,你有事就會找你媽!”

兩人來回這麽吵了幾句,被上課鈴聲打斷。

老師進來上課,以思想政治教育為主,教授文化知識為輔。

這都是才上一年級的孩子,基礎文化還是要學的,不然學不了更深的思想。

但不管學什麽,上課都是件枯燥無聊的事情。

課堂上,大半孩子都上得暈暈乎乎,丹穗也是暈暈乎乎中的一個。

當然等到鈴聲一響下了課,精神就又完全回來了。

劉小軍就厲害了,聽課聽得睡著了,下課鈴聲都沒把他吵醒。

他趴在課桌上砸吧嘴,忽旁邊的窗口趴過來一個男孩,對著他就喊:“劉小軍,有人找你,叫你現在就去廁所那邊!”

劉小軍被嚇得彈起來,迷瞪著臉看向窗外。

窗外那男孩看他剛睡醒,只好又說一遍:“有人找你,你趕緊去吧,他們在廁所那邊等你呢,讓你趕緊過去,不然他們就來教室裏找你了。”

劉小軍迷瞪著問:“誰找我啊?”

那男孩不回答,只說:“你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
於是劉小軍只好爬起來,出教室往廁所去了。

他還沒有完全醒盹,略迷糊地剛走到廁所門口,突然被人一把拽進去了。

那人把他拽進去後拽著他的衣領把他往墻上一按,他瞬間清醒了徹底,同時腿也軟掉了。

廁所裏沒有其他小學生,只有幾個中學生。

其中兩個他是認識的,都是他們大院的,一個是何子然,一個是程陳。

看著何子然那滿是戾氣的臉,他整個人都抖了起來。

何子然把他按在墻上,擡手在他臉上重重拍兩下,“是你把洗抹布的水甩到何子言眼睛裏的?”他逮人叫劉小軍過來,自然也問了昨天的事。

劉小軍被嚇得直哆嗦,說話也抖: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何子然看著他冷笑一下,“你不是故意的?”

劉小軍被嚇得腦懵,連忙又說:“我是故意的。”

意識到不對,連忙再次改口,“不是,不是……我真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何子然管他是不是故意的。

他盯著劉小軍說:“聽說這次你被潑了一盆水,我就饒了你,你以後給我離何子言遠一點,對他客氣一點,不然的話,我一天來學校打你一次。還有你要是再敢回家告訴你爸媽,我直接打斷你的腿!大不了就是進去坐幾年牢,我無所謂。”

劉小軍連牙齒都在抖了,眼淚刷刷往下掉。

他跟何子然保證:“我再也不敢了!真的再也不敢了!”

何子然揪著他的衣領往上提,然後突然松手一扔,把劉小軍扔在地上。

劉小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疼得“哎喲”一聲喊出來。

何子然沒再管他,和程陳帶著另外幾個人一起走了。

出了小學大門,程陳問何子然:“還回去上課嗎?”

何子然嗤笑一下道:“上個屁。”

***

這個年代的孩子們對於青春擁有的集體回憶,大概就是——自由。

他們在無學業壓力,以及無人管束的巨大自由中,揮霍著時間,揮霍著青春,揮霍著少年那過量的荷爾蒙。

何子然把劉小軍逮到廁所教訓過以後,何子言在學校就獲得了徹底的安寧。

大家即便再瞧不起他,也因為忌憚他那小流氓哥哥,不敢招惹他。

何子言知道自己受歧視,而且他也學不會像何子然那樣用拳頭來服人,所以他直接不跟人多來往。只有上學放學的時候,跟在丹穗和豆豆身後走一段。

之前沒上學的時候,何子言會跟在何子然後面出去玩,現在大多時候是自己。

沒什麽事的時候,他就把書包裏的那些課本拿出來看一看。

開學以後,他和哥哥何子然像兩個極端。

何子然和他那幾個哥們,穿著舊軍裝或者舊制服,到處打打殺殺、混吃混吃。

何子言就學校到家裏兩點一線,放學就回家,哪也不去。

而何子然在外面混,從不會讓李爽操到半點心,所以李爽和何子言的生活,相對來說很平靜。他們對生活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希冀,平靜已是最大的難得了。

而安寧生活中唯一一點期盼,是每個月去革委會探視何碩。

何子然也只有在去探視何碩的時候,表現得最乖最聽話,事事都點頭。

***

下午,探視完何碩從革委會出來,李爽擡手擋一下陽光。

他說何子然:“每次在你爸面前答應得好聽,出來轉頭就當放屁了。”

何子然只當沒聽見。

他要是真按答應何碩的那樣去做,一天日子都過不下去。

他和李爽、何子言往前走,迎面過來個人,三人也都沒仔細去看。

在要走過去的時候,忽聽到一句:“是……李爽李姨嗎?”

聽到這句話,李爽何子然和何子言停下步子來,轉過頭只見是侍丹玲。

李爽楞了一楞,然後勉強笑起來虛聲說:“是……是我……你是……玲玲吧?”

“是我,李姨。”侍丹玲連忙應聲。

她剛才是看了李爽好一會的,但是沒太敢認。

自從革命開始到現在,她有差不多三年沒見過李爽了。

眼前現在的李爽,和她記憶中三年前的李爽,實在變化太大了。

除了外貌和氣質上變化,李爽說話的語氣也有很大的變化。

以前那麽驕傲明艷的一個人,現在看起來滿身畏縮。

她笑著跟侍丹玲說:“你來你三嬸家啊?”

侍丹玲點點頭:“馬上要放假了,來跟三叔三嬸說點事情。”

李爽也點點頭,仍是幹笑著說:“那你快去吧。”

侍丹玲看出李爽不想和她多說話,應一聲便走了。

李爽也帶著何子然和何子言繼續回家去,沒再多留半步,更沒有回頭。

侍丹玲心裏忍不住感慨,又回頭多看了李爽好幾眼。

走到家裏進了院門,她腦子裏還都是李爽現在和以前那不同的樣子。

***

現在天氣熱。

珍珍和侍淮銘在家避暑沒出去。

鐘敏芬倒是出去串門了,但豆豆帶著兩個妹妹都在這邊玩,所以屋裏鬧得很。

孩子們玩他們的,珍珍和侍淮銘也玩自己的。

兩人在屋裏搭了棋盤,正坐在棋盤旁邊,思考著下象棋。

侍丹玲進院子他們也不知道,直到聽到侍丹玲叫三叔三嬸,兩人才轉頭。

看到侍丹玲,珍珍出聲忙道:“玲玲,你來得正好,快過來幫幫我。”

侍丹玲笑著去她旁邊,“我也不太會這個。”

珍珍說:“你三叔真煩人,一點都不知道讓讓我。”

侍淮銘冤枉:“我還沒讓你?”

看他倆這樣,侍丹玲忍不住笑。

她拿了板凳坐在珍珍旁邊,幫珍珍一起出謀劃策想棋路。

終於贏了一盤,珍珍高興地手一推道:“我不來了!今天算我贏!”

侍淮銘笑笑,“行,都是你贏。”

珍珍轉脖子放松一下筋骨,“我就是剛學不太會,不然我肯定比你厲害。”

侍淮銘:“嗯,你最厲害。”

侍丹玲坐旁邊實在忍不住了。

她看著珍珍和侍淮銘說:“你們再這樣,我牙就掉了。”

珍珍笑笑,也沒覺得不好意思。

不和侍淮銘說話了,她又看向侍丹玲問:“快放假了,玲玲你分配的事怎麽說?”

侍丹玲來就是為了說這個。

她抿抿嘴唇,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,看著珍珍和侍淮銘說:“學校說延遲分配,讓我們先參加巡回醫療隊,去山區的一個縣城,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。”

其實就算現在正式分配,大多也是被分配到農村或者農場。

聽完這話,珍珍看一眼侍淮銘。

和侍淮銘碰了下眼神,她又看向侍丹玲說:“要不讓你三叔看一看,在城裏給你找份工作,你就別去參加巡回醫療隊了。”

侍丹玲低眉深深吸口氣。

片刻又看向珍珍,搖搖頭說:“不參加巡回醫療隊,就沒有分配資格了。我這大學也不能完全白考白讀,我還是想等等看會分配什麽崗位。”

她知道以她三叔侍淮銘的能力,能給她找份工作讓她留在城裏。

進不了正經的機關單位,但像商店工廠這些地方,總還是可以進去的。

可她心裏擰巴,不想這樣。

而這所有的擰巴,也都源自於心裏的不甘與失落。

當初她那麽努力地考大學,第一年沒考上失落了很久,於是第二年更是加倍地努力覆習。不管別人在幹什麽,她都在認真努力地背書做題。

第二次如願考上了,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,她都快高興壞了。

她成了白雲大隊唯一的大學生,成了村裏所有人的驕傲。

本來她想象中的未來生活是,到了大學以後更加認真努力地學習,爭取畢業的時候分配個好工作。等她有出息了,也把父母接到身邊,讓他們享福。

可現實是,她到學校只上了一個學期的課,後來就與想象完全不同了。

身為大學生,他們的使命不再是學習,而變成了別的。

完成使命那年,她收拾包裹回家的時候,心裏郁結得幾乎喘不上氣。

回到鄉下過回以前的生活,在這兩年之中,越來越覺得大學生活像是一場夢。

今年覆課回到了學校,也仍覺得渾渾噩噩滿心失落。

她心心念念的大學生活,就這麽草草結束了。

剩下唯一的念想,就是畢業分配。

珍珍和侍淮銘能理解她的心情,自然也尊重她的決定。

現在這種時候,也沒人知道怎麽選擇才是對的,只能跟著大家一起往前蹚。

到底是踩到石頭還是會踩到刀片,都無人能知道。

***

對於侍丹玲而言,如今學校裏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情。

所以她晚上沒有回去,留在家裏住了一晚。

洗漱完準備睡覺時,她猶豫一會下樓,敲開珍珍的房門,伸頭進去看著侍淮銘笑著問了句:“三叔,能不能再向你借一晚三嬸?”

她這麽一問,珍珍自然就抱著枕頭跟她走了。

兩人去到床上,在涼席上躺下來,拿起扇子扇風聊天。

侍丹玲就是想和珍珍聊聊天,沒什麽具體的目的,所以話題也都是隨機的。

聊完這個聊那個,聊到好玩的事就笑一會,不好的事就嘆一會。

想起今天過來的時候看到李爽。

侍丹玲跟珍珍說:“我今天來的時候看到了李姨,她老了好多,好像變了一個人,我差點沒敢認。”

提起李爽現在的樣子,珍珍忍不住嘆氣。

她說:“她這三年過得很辛苦。”

侍丹玲也忍不住跟著嘆氣,“想起她以前,那麽驕傲那麽漂亮……”

珍珍聽著覺得心裏堵,換口氣道:“不說這個了。”

侍丹玲和珍珍一起默聲一會。

換了換情緒,侍丹玲又說:“學校那邊已經安排好了,我兩天後就走了。”

珍珍應一聲道:“嗯,到時候我去送你。”

兩天後,珍珍跟單位請了半天假。

她按侍丹玲說好的時間,和鐘敏芬一起去到火車站送她。

和侍丹玲一行去參加巡回醫療隊的有不少學生,大多也都有家人來送。

珍珍在火車前囑咐侍丹玲:“到了那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,不管遇到什麽困難,一定要立馬給我和你三叔寫信,急事可以發電報。”

侍丹玲跟她點頭,“三嬸,我記住了。”

珍珍囑咐完了,鐘敏芬又拉著侍丹玲囑咐片刻,然後便到了上車的時間。

侍丹玲拎著行李和其他同學一起上車,也和其他同學一樣,放下行李後到窗口伸出頭來,跟珍珍和鐘敏芬揮手做最後的告別。

火車開動起來,珍珍跟著火車喊了最後一句:“沒事也記得常寫信回來!”

侍丹玲手卷喇叭大聲回她:“三嬸,我會的!”

又揮手:“奶奶,再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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